【喻黄】无恙（21）
*末尾有改动
黄少天闻言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这句话其中的暗示让他难以置信，他转过头，端详着喻文州波澜不惊的脸。
喻文州慢慢在他身边坐下，语气平缓：“我不知道该做什么样的表情，如果表现得难过，反倒像是在怨你，又怕你因为心软而勉强自己——这不是我想要的。可是如果太过轻松随意，又怕你没有当真，怕你胡思乱想些有的没的。”
黄少天惊讶地张了张嘴，半天才吐出一句话：“……我，我才是不知道该作什么表情……文州，你说明白点，我不要乱猜。”
喻文州抬眸直视着他的眼睛，证实着黄少天不敢臆想的答案：“我还是想再试一次，这一次就换我来追你吧。”
“你、你还对我……？”黄少天愣了，他在用自己仍未酒醒的大脑消化着这个信息，这人能不能不用菜市场买菜跟人侃价似的随意口气说出这种惊天地泣鬼神的话啊，让人怎么反应，怎么答话，啊？
“怎么会，都这么久了，我以为你早就不在乎了……”黄少天仍在念叨，可喻文州注视过来的温和视线肯定着刚才的话不是在玩笑，不是信口雌黄。突然一瞬间，他有太多的话想问，太多的话想说，种种过往和空白纷至沓来，即将失而复得的惊喜穿透了他完美的自我保护，却又因隐隐的疼痛而望而却步。
喻文州观察着黄少天的表情，茫然的模样出现在他的脸上，几分稚气流露出来，有点呆萌。看到黄少天不自觉勾起的嘴角，似乎那一瞬收敛不住了喜悦，喻文州心中一松，眼中带了几分希冀。
他缓缓说道：“我其实也不明白，为何被你甩了还会一直念念不忘。虽然那时分开得太突然，又懵懵懂懂的，但是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实，由不得我逃避。一次又一次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又会无法控制去回想，我到底是哪里做错了，或者是哪里没有用心维护我们之间的感情，让你对我失望，甚至最后连知心的话都拒绝和我说。”
黄少天垂着眼眸摇了摇头：“不是这样，你别瞎寻思。你什么都没错，是我的错。”他方才呆萌的样子瞬间褪去，喻文州看了看他，继续平静地说：“……刚到旧金山的时候，其实很不适应。没有你在身边，觉得什么都不对劲。就算那时候离分开已经过了好几个月，不如大四下学期那时候那么难受了，可是你还是会不时地从脑海中跳出来，赶也赶不走……毕竟我们曾经一起做过那么多的设想，点点滴滴，事无巨细的。记忆力太好其实是件挺折磨人的事。”
喻文州的语气一直很平静，甚至有一点轻松，连一点委屈的意味都没有。仿佛他真正已打定主意，只是陈述事实，不带任何左右人心的感情色彩。
“在UCSF学习很累，教授很学术又很严格，比在A大的时候要辛苦很多，以前想象过那么多种未来，等到真的到来的时候却觉得也不过如此。后来，我去了奥兰多，拉斯维加斯也去过了……可是都不如想象中的有意思……可能是因为你不在吧。”
黄少天抬起头对上喻文州的眼睛，昏暗的灯光下，那双明眸倒映着灯火，像来自远方的蛊惑，引诱着他陷入其中。一丝丝的疼痛延展开来，化成侵入骨髓的冷意，让他终于彻底清醒。
话起了头之后，便会变得很容易继续下去：“我也交到了一些朋友，也想过要不要开始新的感情生活，身边也不是没有人想靠近，男生女生都有，可我就是没办法不想起你。以前会希望多走一些地方，丰富人生阅历，可若是当真去了，看着满大街金发碧眼的人，和那些陌生的风景，便总觉得‘这里我不想留下’。”
黄少天终于忍不住，眼圈逐渐泛红，他把喻文州的手拉过来轻轻拍了拍，却更像是在安抚着自己的情绪。他们之间，没有过什么轰轰烈烈和寻死觅活，没有过什么风花雪月和海誓山盟，只是简简单单地在了一起，又几无波澜地分了开。可是，却难得如此默契如此幸运，他们对彼此的感情穿越了时间与空间，经历了烈焰与寒冰，仍然如生命力顽强的植物，于这白于天下之时，长势汹汹。
喻文州不等黄少天说话，抓住了他的手说道：“……那时候我才发现，自己要比想象中的更依赖你。虽然以前大概是我照顾你多一些，可是只要你在旁边，就总觉得有了力量似的。可能我心里早就知道答案，被你那样爱过，还怎么能够轻易喜欢上别人。
“我知道毕竟时间已经过去很久，曾经的感情可能已经被你淡忘，或者分开便是证明了你对我的好感已经耗尽，又或者你已经另外心有所属……各种糟糕的可能性我都考虑过，可还是在毕业的时候鬼使神差地选择了回到北京，只因为知道你一直留在这里。”
黄少天艰难地摇头，表示着自己并不像喻文州所说耗尽了感情或是移情别恋，可平时的巧舌如簧却丝毫发挥不出，他不知该如何证明，也不知该不该证明。喻文州笑了笑，抚慰地摸了摸他的脸：“当然了，并不完全是因为你而左右了我的决定，你别有压力。大概我只是不甘心，想最后再确认一次。可能这个念头一直都在心里蠢蠢欲动，只不过重新见到你之后才更加按捺不住。也可能是因为你还是一个人，才让我又有了希望。”
喻文州目光灼灼，温柔又坚定：“或许你现在确实过得很好，已经告别了过去，迈向了新的生活。但我还是想把心里的话说出来——我还是想和你在一起。”
沉默良久，黄少天终于出了声：“文州，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过去的事情，你一点错都没有，是我当时太自私太残忍太冷酷无情，只为自己考虑，只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倒霉的人，便要抛弃掉本来拥有的一切。明明全都怪我，你还说这些话……真是让我情何以堪你知道吗！我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这样，嗯？我特么有什么好的！”
喻文州没有答话，他擦掉了黄少天眼角溢出的泪痕，一举一动都无比珍惜。
黄少天几欲落泪，他连忙忍住自己的情绪说道：“……我真的很开心，甚至想一个冲动就答应了。可是我们不能这样不明不白地和好，你肯定也不会满意。我们……分手的时候，我的情绪很糟，做出了无法挽回的事情，可是对于我自己……我是说只对我自己而言，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我做的是对还是不对。当年的那个时候，很多细节我都忘了，甚至当时的那种感觉，现在的我也不是太敢去仔细推敲，甚至、甚至我说出来你可能都不会完全理解。如果你想听，我会试着……慢慢和你说，可是说出来之后，说不定你就会改变自己的想法了，到时候我会再想办法，让你原谅我……是我一直没胆量，是我越来越没有勇气，我现在还是这么糟糕，你怎么可以还没有死心……嗯？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喻文州揉了他脑袋一把，把他毛茸茸的头发揉成一团鸡窝，然后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可能我早就没救了吧。”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再而铭心刻骨，终究病入膏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