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黄】无恙（19）
喻文州车开得很稳，黄少天一路虽醉醺醺的，可胃部的绞痛又让他保持了几分清醒。直到他被喻文州扶到了家里，在沙发上躺好，熟悉又遥远的即视感才让他暂时忽略了身体上的不适。
这情况好像有点不妙啊……他扭头环视了一下喻文州的屋子，不知不觉就发展成这种情况了，有点懵。喻文州就那么一说，自己就眼巴巴地跟着回来了，心里还徒增了几分没脸没皮的期待，简直太不像话了。
自上次见面之后已经过了一个多月，他们两个人还是可以若无其事地发微信闲聊，虽然都没有再提上次未说完的话题，但之间的关系却恢复了几分亲近。毕竟经过那次楼道内的交谈，他们都确认了一点——对方和自己的安然相处并不是因为礼节性的客套，而是真正的不希望关系断绝，自此成为点头之交，亦或是漠然的天涯与海角。
自上次见面以来，黄少天其实心中还是有些许忐忑，好在喻文州正巧需要参加岗前封闭培训，他便顺水推舟地没有主动约他。直到今天，不知道是否是受挫后脑子里哪根弦绷断了，亦或是有什么温柔的感情想卷土重来。
——或者只是重蹈覆辙。他想着，给自己泼了些冷水。
喻文州把粥熬上，走到他面前蹲下：“胃还疼么？”
“唔，是有点，不过我已经……”喻文州的脸挨得很近，黄少天差点一时嘴快说出来已经习惯了，立刻补救，“……那什么，公司接了个大项目，一时高兴就喝多了，你家里有胃药吗？给我来两片，吃下去应该就没事了。”
喻文州深深看了他一眼，起身去翻药箱去了，黄少天隐隐约约听到他好像叹了声气。
“哎呀，真没多大事，年纪轻轻不要总叹气，跟老头子似的。对了，我还没问你呢，你分到哪个部门了，平时忙不忙？用不用加班啊……”黄少天想打破这种怪异的气氛，可他在舒适的环境中如此一呆，胃突然又变本加厉地疼了起来，疼得他身子佝偻起来，额头硬生出一层冷汗。
喻文州一转头便看到这副情形，连忙把药拆开，又倒了热水递给他：“别说话了，快把药吃了。”
黄少天疼得只能乖乖照做，吃了药又躺了回去。喻文州取了毯子给他盖上，一举一动无比自然。
黄少天怔忡地看着喻文州微皱的眉，不知是不是自己的主观臆想，醉眼朦胧之中仿佛从中读出一丝心疼来。再加上这种被照顾的处境，愈发觉得和从前相恋之时没有丝毫差别。
喻文州说：“你先躺一会，我去看看粥好了没，喝点热的比较好。”
黄少天忙道：“没事，真没什么事，可能就是酒喝急了，你……”
你别担心？黄少天因这即将脱口而出的句子怔了怔，只好说：“你不用这么麻烦，我哪有这么娇贵。”
喻文州恍若未闻，只是借着起身居高临下地瞥了他一眼，一脸的不容置疑。
黄少天被这一眼看得闭了嘴，没有丝毫脾气，心中有快乐的花绽开，又纠结来去，琢磨着——他是不是心疼了？还是看错了？真的？假的？
清醒时他也许不用费什么力气便可以按捺住自己这些天马行空的臆想，可人醉了，往往心中的那个最执念的东西便会不由自主浮出水面。他还是想在喻文州面前再任性一次，无视掉曾经给他施加的伤害，将他的温柔尽数霸占。
未知的未来往往教人担忧和胡思乱想，可是经历过了之后，却发现也不过尔尔。曾经被他破釜沉舟抛下的人，却仍旧如同往日，弥足珍贵。
可是，因为太过珍贵，所以更似奢望，所以小心翼翼，所以没有勇气。喻文州这两年过得怎么样？有没有被谁追过？遇没遇到合适的人？……他会不会对我有一丝半点的感情没有被伤口灼烧殆尽，没有因距离和时间的相隔变得淡漠如常？
连想都不敢想，黄少天捂着胃口，把脑袋缩进被子里，像只把头埋在沙子里的鸵鸟。
喻文州捧着热粥出来时便看到了这一幕，他轻唤了一声“少天”，却没有得到回应，于是轻轻把毯子掀开一角，便看到了黄少天熟睡的模样。
喻文州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黄少天似乎真的倦得狠了，陷入了无知无觉的沉睡。他那平时发出聒噪声音的嘴微微抿着，一双灵动的眼睛阖着，安安静静的判若两人。
从前喻文州偶尔也会趁他睡着如此盯着看看，热恋的时候更是，想要把此人的眉目印刻在自己心里似的，怎么看也看不够。
在回国之前，他格外告诫自己，此次回国，并不是专门回来找黄少天的，只是因为在北京发展不错，公司有前辈推荐，条件又格外优渥，而且带了一半研究所性质，很适合自己。并不是专门回来找人的，心里虽然确实有些执念，可如果少天他过得很好，他也可以试试彻底死心。
然而真正见到了人，却发现要保持风度并没有那么容易，不止是那点念想重新与日俱增，还有黄少天本人的变化，比如他这两眉之间微刻的皱纹，比如多次洋洋得意时移开的目光，种种像是推理小说埋下的线索，细枝末节，又格外具有存在感，引诱着一个猜想呼之欲出。
黄少天只睡了一会便苏醒过来，睁眼看到喻文州坐在身边，人在昏暗的落地灯旁，侧影轮廓分明。他一时呆愣住，不能言语。
喻文州察觉到人醒了，回头看了他一眼，又转回了头说：“你现在说的话我都不知道该不该信。”
“怎么？”黄少天有点懵，这一上来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我现在还有没有这个资格过问。你这两年到底过得好不好？”
他发现了什么？“……怎么能不好呢，”黄少天坐起身忙道，想了想又说，“其实每天日子挺平淡的，也分不清是好还是不好，感觉也没什么分别，反正每天过得还蛮充实的。你以前有时说我太玩世不恭，我现在可比以前强多了，也能明白努力之后达到目标是件挺让人有成就的事，我还能永远长不大么。”
喻文州没有看他，只是沉默。
黄少天端详了一下他的表情，正要说些什么打趣，就听喻文州出声道：“我回国那天，在机场，你应该看到我了吧。”
“什么？哪天？我不知道啊，我要是看到你了，怎么可能不出声叫你。”黄少天别开目光，呐呐辩解，一颗心砰砰乱跳。
“还有，别以为我刚刚毕业就什么都不懂。你才毕业不过两年而已，就真能掌管公司了么。”喻文州语气平淡，可字里行间却咄咄逼人。
“当然得仰仗公司里的老人决策了，还有家里也帮忙了，实话讲，我顶多占了个部门经理的位子，其实什么杂事都干。哎呀，我不过是想在李轩他们跟前吹吹牛而已，你在意这个做什么，能不能让人好好装一回了。”黄少天笑着拍了他一下。
“胃好点没？”喻文州又突然转了话题，黄少天被他这游击式的打法搞得十分无奈，可也知道这个水瓶脑就是这样，永远不要去猜他的套路。
“好点了，不过饿死我了，你的粥呢？”黄少天跳了起来奔向厨房，“晚饭没吃多少，早就消化没了。我睡了有多久？……我去这都12点多了，你怎么不叫我啊！……哎粥还是温的，你不会是重新熬了吧，就知道你贴心，够意思！”
这人只要一开口，再沉闷的气氛也会被前仆后继地搅乱。喻文州又是轻叹了一口气，他确实心里有话难以启齿，可是他需要有多大的勇气，才能够无论结果，迈出回头的一步？
其实再如何琢磨也是无用，不如直接行动。喻文州径直走到黄少天身边：“其实我只是不甘心而已。
“你过得很好，我却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