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黄/ABO】无双（11）
神之领域的边界，入眼是极致的黑。
近在咫尺，逐渐漫延。
它们侵入了黄少天的视野，还未等他看清战船之外的景象便如晕开的浓墨，占据了越来越多的存在。夜雨声烦的工作台渐渐被湮没，甚至连声音都不曾传递出来——或许是已经发出了的，但被吞噬掉了。
黄少天瞬间反应过来，收回灵魂视角继续用精神接驳联系夜雨声烦。黑暗迅速扑面而来，他伸出双手，却发现已经完全看不见自己的身体了。
“少天，这里应该是双引力作用下形成区域的边界，我们还没有彻底进入‘神之领域’之中，危险仍没有过去，你要小心。”夜雨声烦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可是我什么都看不见啊，连有什么危险都不清楚。”黄少天试着说话，却连声音都被吞没，连自己都只能通过体内的震动才能传递到耳朵的鼓膜，这种感觉怪异得很。
“你的身体状况很糟糕，”夜雨声烦提醒他，“必须立刻补水。”
经它这么一说，黄少天才意识到自己全身上下已被冷汗浸透，高温脱水的症状已经开始反应，他突然一阵晕眩地瘫到了地上，身体不停地颤抖，四肢发冷。夜雨声烦快速探出机械手和盐溶液注射器，也顾不上仔细找准血管便冲他的胳膊扎了进去。
因为之前激烈的冒险和精神集中而生成的肾上腺素被逐渐消耗，大量体液流失让他变得越来越虚弱，甚至神经系统都变得麻痹和瘫痪，和夜雨声烦的同步率正逐步降低。
太糟糕了……黄少天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明明是睁大了眼睛，可是却与在深夜里闭上双眼是同样的一幕。光明被掠夺，世界因为晕眩和恶心而旋转——然而转与没转都是同样的黑暗。体内的反应翻江倒海，血压降低，他几乎已临近休克，觉得自己可能下一刻就要死了。
无论是身体的反应还是这片黑暗带给他的精神冲击都如此剧烈，死亡似乎愈加临近，唯有身体触及到的战船地面留有一丝安慰——虽然也是完全看不到的。
然而即使在这种状态下，黄少天仍执着地进行着精神接驳。夜雨声烦一直在发出讯号「呼叫索克萨尔」，但在这个黑暗的区域里，也许连讯号都同样被吞没，无法传递出去。
这种状态，即使索克萨尔就在探查范围内，他们也毫不知情！
为什么！明明都到了这里！
明明已经抓住了希望的藤蔓，不要又突然断掉让我坠入深渊啊！
“少天，冷静下来，不要紧张，不要激动，不要恐惧。你现在的状态很不妙，是否取消精神接驳，采用自动驾驶？”
“明明……明明都已经到了这里……咳咳……”黄少天固执地握紧了拳头，夜雨声烦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待着他的指令。
“取消精神接驳的话，我连你的声音都听不见了……”黄少天支撑许久，已快要陷入昏迷，他挣扎着在脑海里重复一个意识，“别留我一个人，别在这种情况下留我自己在这里，不要离开我……”
不要离开我，文州……
然而同步率依然在降低，精神接驳失联，夜雨声烦被迫开启了自动模式。
“夜雨……？”
死寂。
“夜雨……”
无尽的黑暗。
“文州……”
他的意识已经变得不清晰。
莫大的绝望袭来，难道就到此为止了吗……
果然渺小的人类比起无限的宇宙，连起码的生存也是奢望吗……
终于，他闭上眼睛头一歪，彻底昏了过去。
他并不知道的是，在他与夜雨声烦失去精神接驳联系的一瞬间，战船突然自动变化成了飞船模式，向着某一个方向缓慢行驶了过去。
夜雨声烦工作台上的一个显示着探查与呼叫信息窗口突然闪了闪，飞快地变更了几条信息：
「夜雨声烦呼叫索克萨尔」
……
「夜雨声烦呼叫索克萨尔」
……
「夜雨声烦呼叫索克萨尔」
……
「索克萨尔接收应答」
……
「索尔萨尔呼叫夜雨声烦」
神之领域。
索克萨尔船舱内部。
喻文州头部装戴索克萨尔幻化出的感应头盔，紧闭着双眼坐在工作台前。他的精神域度值一直稳定在一个超高的数值，灵魂视角也一直紧张地注视着夜雨声烦航行过来的方向。
索克萨尔似乎是担心打搅到他，特意将舷窗切换成暗色的基调，挡住了飞船外多彩夺目的光线。自己也毫不作声，连时常漂浮出来“透气”的小光球都没有幻化出来。
喻文州的注意力高度集中着，他灵魂牵系的另一端，正是在一片黑暗中缓慢摸索着行驶着的夜雨声烦！
如果黄少天还清醒着，一定会为现在的情况而惊讶。喻文州仅凭着曾经两只机甲合体时和夜雨声烦建立过的精神联系，竟跨越了如此遥远的距离，真正意义上做到了对“圣剑”和“诅咒”的同时双重控制！
但毕竟距离太过遥远，他只能联系到夜雨声烦的动力仪，完全不能够再分心了。他明白黄少天已经与夜雨声烦失去了精神连接——不然他是无法将自己的精神入侵的——却又不得不将担忧狠狠压下。
一丁点的分心都很可能造成控制失败！
夜雨声烦行驶得非常缓慢，喻文州并不了解区域边界会发生什么，因此格外小心。等到夜雨声烦终于跨越了边界正式踏入神之领域，他才终于稍微放松一些：“差不多了。”
索克萨尔立刻出声：“夜雨声烦状态怎么样？”
“防御系统彻底告罄，机甲外壳也有多半融化，有多处严重伤痕，应该是收到了剧烈的撞击，也许还引起过爆炸，不知道是否伤及到了内胆和空气系统。”喻文州语气焦急，“不过机动能力还算正常，武器系统大部分完好，不清楚能量和原矿还剩余多少。”
随着说话间，夜雨声烦已经出现在视野之中。索克萨尔闪烁了几下亮光，仿佛他也格外的振奋。
两只机甲迅速合二为一！昏迷中的黄少天立刻被运送到喻文州面前！
“他还活着。”喻文州感受到他微弱的心跳，松了口气，连心疼都来不及就立刻作出指示，“他的状态非常不好！索克萨尔，上呼吸机，静脉输液。给我水和毛毯。给他做全身检查！”他自己则将黄少天平放在床上，轻轻垫起颈部保持呼吸通畅，并给他裹上了温暖的毯子。
“少天……少天……”喻文州摸了摸黄少天冰凉苍白的脸，心疼地呼唤，“我在这里，你找到我了……对不起……对不起……”
然而黄少天依然昏迷着，毫无回应。索克萨尔迅速对黄少天进行了身体检查和抢救工作：“是剧烈脱水引起的休克，好在还没到晚期。他的血压太低，心搏无力，需要大量输血。”
夜雨声烦的声音在工作台响起：“我给少天补充过水分并做过应急处理，已经输入了600mL等渗平衡盐溶液和800mL的AB型omega血液。”
索克萨尔顿了顿：“但少天仍需要补充很多血液，他还在不停流汗。AB型omega血液本就稀少，我这里的库存并不足。”
喻文州挽起衬衫袖子：“万不得已的话，用我的。”幸好他是万能的输血者。
索克萨尔的光芒闪烁了一下：“如果输入了你的血液，他会进入发情期的。”
夜雨声烦补充：“而且已经没有剩余的抑制剂了。”
喻文州“嗯”了一声：“我知道。可是若到了那时候也只有先救命了，先抽血再说吧，总之有备无患。”
他明白索克萨尔为什么会特意征询确认，倒不是因为担心标记，只是omega进入发情期后意味着更多的体液流失，在黄少天因低血容量性休克还未恢复意识的状态下，再次流失大量的体液无疑会雪上加霜。
喻文州调高了室内温度，解开黄少天湿冷凉透的内衫，为他擦拭身体。他的视线慢慢游移看去，少天他瘦了很多，本来肌肉紧致的身体变得形销骨立，皮肤也因长时间的焦虑失去了光泽，更因大量脱水而格外干燥。
“……”喻文州抿了抿唇，再次不由自主生起了自己的气，明明是他该好好爱和保护的恋人，可他都做了些什么啊。Alpha独有的保护欲彻底被激发而出，但重逢的感动却后知后觉姗姗迟来。他确实控制不住自己因为再次触碰到心爱之人而油然而生的满足，但也因对未来的未知而冲淡了喜悦——毕竟在他看来本该他一个人受的罪现在几乎是黄少天自己在受着。
索克萨尔和夜雨声烦那边的抢救工作暂时告一段落，黄少天的心率渐渐回复了正常。喻文州再次松了口气，看来备用的O型血暂时不需要采用了。
“夜雨，少天他的发情期预计还有多少天？”
“如果是正常情况下，还有30余天，但少天由于体内的激素一直处于紊乱的状态，发情期已经一再提前，下次发作很可能不会超过10日。”
“好的，我知道了。”喻文州又把黄少天的身子仔细裹好，握着他的手思绪万千。长时间焦虑的心情无疑会影响他的身体状况，而他一直所在的“外域”又是时空错乱的超四维空间，这无疑也会给正常的生理反应带来影响。
——是的，喻文州其实一直都知道黄少天在哪里。虽然他并不知道黄少天将现在所在的这片区域起了个“神之领域”的称谓，但这个名字或许真的是最恰如其分的诠释。在这片超越真理的空间中，他看得到夜雨声烦在魔术师和枪王的堵截下冲入了漩涡，看得到黄少天连着几天几夜不眠不休地寻找索克萨尔的踪迹，他因为不忍心和希冀而放出信号做出了指引，却又发现自己的那些指引才是真正地把黄少天往死路上逼，最后又看着他决绝而坚定地决心闯入这里……一切一切喻文州都心知肚明，却因为索克萨尔能量耗尽而无能为力！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啊——！
“文州……？”一个微弱的声音突然轻轻唤道。
喻文州视线猛地抬起，对上了一双晶莹的眸子——他的恋人苏醒着，正半睁着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少天……”喻文州这才发现自己一直在紧紧攥着他的手，连忙松了力气，“对不起……我捏疼你了……”
黄少天虚弱地笑了，反手捏了捏他的指头：“不是这句，不要这句……咳咳，我们重逢的第一句话，你就和我讲这个？疼才好啊，咳咳……疼说明我没有在做梦……来，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快点重新说……说‘我在这里，少天你找到我了’，咳咳……顺便再夸我几句我也不介意啊……？”
喻文州闻言一时有些百感交集，握着他的手不知该说些什么。
黄少天慢慢地将十指插入他的指缝，这种触感真实得让人难以置信。他看着喻文州带着复杂情绪的表情，不用多虑就知道他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你不准说对不起，不准说，要说也是该我来说好吗。”他见喻文州张了张嘴想说话，立刻似真似假地又咳嗽了几声打断他，“好了你还是别说话了，我来说就行了。话说我感觉自己已经有好久都没好好讲过话了，咳咳……你知道吗，原来一个人待了这么久——我是说啊，是真正意义上的一个人，不是走在大街上周围都是陌生人的那种‘一个人’——我才发现和自己讲话真的要闷死了！夜雨声烦那家伙你也不是不知道，要有多无聊就有多无聊，当初出厂设置怎么没给他装个笑话大全什么的软件呢……咳咳咳咳咳……”
“快别说话了，老实躺着，废话还是这么多。”喻文州忙帮他微微侧过身，轻轻拍着他的背。
“嗯嗯嗯？怎么说话呢！怎么能对你好久不见的恋人这么说话呢！”黄少天嗔道，可仍是笑容满面一脸满足地盯着他看，甚至连移开视线都不舍得，他这副样子让喻文州也不由自主地想发笑，又有些眼热。
“废话还是这么多——这么久没听了，怪想的。”
“哎，这话听着倒顺耳了点！话说亲爱的……”黄少天撩开毯子，“我怎么是裸着的？你是不是趁我昏过去偷偷占我便宜了？”
“我还是不是人啊。”喻文州作势要弹他额头，黄少天忙条件反射地闭上眼睛，却收到了一个久违的轻吻。
“……少天，我好想你。”
黄少天睁开眼睛，喻文州的双臂压在他的身侧两旁，因为担心压到他的身子而虚拥着他。他侧了侧头蹭了蹭喻文州的脸，一脸幸福地笑了：“我也好想你。每一天，每个小时，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想。特别特别想。”
喻文州沉默了一会，把脑袋埋进了他的颈侧：“对不起……”
“我都说了不准说对不起！”黄少天怒，但喻文州仍似乎不为所动，仍然低着头仿佛在请求他的宽恕。黄少天知道他那，不，他们Alpha那骄傲的保护欲又开始作祟，知道说是说不通的，索性直接张开嘴，恶狠狠地用力咬在面前喻文州的肩膀上——
“嘶——少天……”喻文州冷不丁被来了这么一下子，倒抽了一口凉气。黄少天明显动了真怒，嘴下尖牙利齿毫不留情，甚至咬破了喻文州的皮肤，一股血腥味在嘴里漫开，透着一股清香淡雅的味道。
“停停停……少天，疼……”喻文州哭笑不得，这家伙属小狗的吗。
“看你还敢不敢再这么说！”黄少天恶狠狠地咽了口唾沫，说道，“本来就是我自己心甘情愿来的，再说本来就是你救了我——”
“——等等，少天，”喻文州愣住，“咬出血了……”
“怎么啦，你很金贵啊，你又不是‘脆、弱、的’omega……”黄少天说到这也愣了，呆呆地看着他，“我靠，我靠我靠我靠，你出血了……我、我……我给咽下去了……”
喻文州看着他渐渐泛红的脸颊，闻到空气中突然散发出来的甜甜香气，心里简直无语凝噎：“真是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