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黄】画皮（上）
都市异能。
平安街异闻录系列第一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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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的清晨，晨曦初现。
路上鲜有行车，有几家卖早点的小铺开张，少有行人路过。
徐景熙站在街角一家店面的门口，张开手里的一张字条看了看，有些踌躇。纸条上面写着：平安街和蓬莱路交叉口处，蓝雨书屋。
可是……他抬头看了看头顶上不知所云的一块古风的老旧牌匾，犯起了愁：“这什么字啊，狂草么…… ”无论如何也看不出来是蓝雨两个字啊……
他向店内张望了一下，倒确实看到了层层书架，这里应该是家书店没错。店内的装修简单古朴，与这个钢铁怪物摩肩接踵的城池格格不入，里面漆黑一片——废话，谁这么早就开店啊。
还是来得太早了……他有点懊悔，正犹豫着要不要先去哪转转，兀地听到身后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他整个人吓得打了个激灵， 连忙回头看去。
——是一个年轻人，样貌格外面善，似乎在哪里见过。那人看到他张皇失措的样子挑了挑眉，开口说道：“吓着你了？这么早，你该不会是来买书的吧？还是说，其实是找店主有事？”
徐景熙定了定神：“请问这里是蓝雨书屋么？”
“是啊，没错啊，难道你不认识字……哦，对了，”那人呲了呲牙，“你甭研究这牌子了，上面写的是blue rain。”
“……blue rain……”徐景熙汗，谁能料到这么古色古香的店面还整了个英文名，不过……“就是blue rain也看不出来啊！”
“就没人能看出来，一个老鬼写的破字，”那人一耸肩，“你来找谁？……是来找文州的？”
他看徐景熙一筹莫展的样子，撇了撇嘴：“喻文州，店主的名字，介绍你来的人这都没说？你得等会啊，他这时候应该还在睡觉。”
这人摸出一把钥匙，轻车熟路开了门，转过头示意道：“进来吧，在里边等会，我去叫他。”
徐景熙按照吩咐等在店内，他四下打量起来，店内的摆设同样古色古香，木质书架层层陈立，上面摆满了各式线装书册。屋内一角摆着一张红木桌，上面摆放着一套笔墨纸砚，看上去成色不菲。案桌后面的墙里嵌有一尊庄严的佛像，旁有一架香炉，有仍未散去的暗香慢慢飘散，萦绕在他的鼻间，一切颇有种晨钟暮鼓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他安定得很，最近他的精神负担太大，晚间常常失眠。于是这么踏实下来的片刻，便直接在客用沙发上睡着了。
⋯⋯
半梦半醒之间，徐景熙听见了有人在轻声说话，可是眼皮子却格外沉重，总也抬不起来。
还是之前的那个声音，压低了音量：“……要是我知道你晚上一宿没睡，我说什么也不会叫你起来。王杰希发现什么了，他们那个药铺这么多人，干嘛非得抓你当帮工啊，可真是不遗余力给我添堵。你真不用再睡会？你看你这黑眼圈，想必给你根竹子也能吃得很开心。”
“我又不用靠脸吃饭。”另一个声音说，带着笑意。
“哎，你别意有所指啊，我也不用好不好，都多久以前的事了。你也甭岔开话题，他还真以为你是万能的啊，你说他那大小眼的模样怎么就没生个跟你同款的……”声音顿了顿，放得更轻了一些，“……那啥出来呢。再说了，捉妖也用不上你啊，也就是你脾气好，管他们干嘛……话说这人你看出来什么没有？有没有看着那些东西？没有？哎……他好像要醒了。”
徐景熙迷迷糊糊睁开眼，座位对面多了两个人。先前那个面善的人见到他睁眼，便停住了话头，而另一个想必就是店主了。徐景熙的目光微微打量了一下不禁惊讶，很年轻啊，他以为这种沉静肃穆风格的书店的店主，会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爷子。
“我叫喻文州，”伪老爷子开门见山，“有什么事吗？少天说你似乎有什么急事。”
少天？徐景熙看了看他身边的人，突然顿悟。怪不得觉得他面善，原来他是多年前曾经大红大紫的少年歌手黄少天。可是他只火了一小段时间便没有了踪迹，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
不过他的来意可不是来当狗仔的，徐景熙忙收回目光说道：“我听人说这家书店可以解决一些无法用常理解释的事情，就找了过来，我确实⋯⋯确实是遇到了些麻烦。”
“哦？”喻文州似乎毫不意外，“请说说吧。”
“事情要从一个多月前的一天晚上说起了。”徐景熙组织了一下语言，娓娓道来。
“我是个医院的实习生，那天晚上刚下了夜班正走在回家路上，结果见着圈儿胡同口发生了一场抢劫案，吓了一跳，然后赶紧扭头就跑，换了个路线回家——”
“——抢劫？不会吧。”黄少天插嘴，“平安街这一带的治安可是好得很，怎么会有人打劫，不科学啊。你没去顺便报个警啥的？这片区的警察可都兢兢业业得很。这种事别的地方没立案不一定管，可平安所的人绝对会管。”
“我当然是想去报警的，”徐景熙点头，“可是那天晚上一走到警局门口我就晕倒了，第二天醒来之后发现自己人在家里的床上躺得好好的！可是怎么回去的我是一点记忆都没有了……而且，自从目睹了那次抢劫案后，后来也有过好几次类似的事情发生。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昏过去，总会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醒过来，还总做噩梦……机缘之下我听人介绍这里能解决一切常理无法解释的事情，就找了过来。”
“咦？他这什么情况。”黄少天看了一眼喻文州，又问，“你说你会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醒过来？你之前没去过那吗？”
“没有，一次都没去过。那地儿挺偏的，离我们医院虽然近，可是谁都不爱去那边。因为旁边是片正在施工的工地，应该是准备盖楼吧。”
“是因为看到抢劫案之后才发生这样的事么？”喻文州问道。
“对，那个犯人长得很凶，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老实讲我没法去报案还有一个原因……”徐景熙支吾，“那个抢劫犯还总在警察局附近晃悠，我都见着好几次了！果然混黑道的根本不怵这种小片儿区的警察啊。有时候那人还会来我们医院守着，一开始我以为他是盯上我了，后来发现不是。”
黄少天与喻文州对视一眼，面色古怪地打断他：“等等，你先说说那个抢劫犯长什么样子？”
徐景熙比量着：“1米8左右的个头，头发不长，面相超凶，经常穿运动衫。有时候会在我们院等一个戴眼镜的人一起走，所以我才知道他不是来守我的⋯⋯”
黄少天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捂着肚子趴在桌子上乐个不停。徐景熙不明所以地看着同样忍俊不禁的喻文州，而后者则拿出手机翻了翻，找到一张照片给他看，问道：“是他吗？”
徐景熙定睛一看：“对对对！就是他！哎⋯⋯你怎么会有他的照片⋯⋯”
黄少天笑够了，开口道：“这位你口中的抢劫犯，正是管辖这片的平安所的所长韩文清，虽然这人长得是吓人了点，不过把人吓出病还是头一次。哈哈哈哈哈，赶明儿我一定要去拜会拜会他，真是期待他听到这事之后的表情。”
徐景熙瞠目结舌，愣了半天。喻文州含着笑意对他说道：“虽然有句话说面由心生，不过长相凶恶其实心地却很好的还是大有人在，不要总依着主观感觉就擅自对号入座为好。不过⋯⋯我大概知道你为什么会一接近他就会不舒服。”
黄少天也很好奇，和徐景熙一起看向了喻文州。
喻文州细长的眼睛眯了眯：“你是被鬼附身了。”
“……鬼、鬼附身？”徐景熙整个人打了个激灵，一瞬间全身的汗毛都竖立起来，心中默念起了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急急如律令……这什么情况，现在不是笃信科学的21世纪吗，鬼什么的……他在开玩笑吧？！
喻文州语气轻松：“韩所长八字硬得很，至阳的体质专克些阴气不足的小鬼。你恐怕是之前因为什么事被鬼附着了，所以见到韩所长之后阴阳相冲，这才会有些反应。至于附你身的东西嘛，大概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家伙，不然你也不会这么多天都没什么大碍。而且你没有意识去的那个地方，恐怕便是那位附身魂生前的遗愿，或者……”
喻文州顿了顿，笑着说。
——“是他想传达给你的东西。”
徐景熙目瞪口呆，虽然他貌似想到了什么，但仍觉得这个答案十分荒诞。
趁他正天人交战消化着这个消息，黄少天在旁边小声对喻文州表示自己的疑惑：“你不是没看见什么吗，鬼在哪呢？”
“附身灵沉睡的时候是看不到的。”喻文州在桌下碰了碰他的手。
“哦对哈……我都忘了我们的结界可是会封灵的。”黄少天直接把他的手抓过来握在手里，继续小声嘀咕，“那现在怎么办？感觉这小子不太信我们诶。”
喻文州笑了笑，转头对面色犹豫的徐景熙说：“信与不信，由你自己来判断。如果你相信我的话，就在今日太阳落山的时候再过来一趟吧。”
徐景熙带着满面思绪离开了蓝雨书屋，黄少天则像终于解放了似的，拽着喻文州的手便往卧室走：“一大早就不让我们闲着，来来来赶紧歇着……肯定又是兴欣那帮混蛋把你的消息给卖了的，这样又得浪费一支消忆散，回头说什么我也得找老叶报销去。”
喻文州任由他拉着手：“也说不定不会，人家可能只当我是仙人跳呢。”
“那也得让那小子忘了咱们这啊，别再勾引来什么乱七八糟的。”黄少天按着他的肩膀让他躺在床上，“你别说话，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老天爷给了我这个能力，能帮则帮呗’？就是不管他们又能怎样，天塌下来还有霸图他们几个烦恼去。”
喻文州老实地上床盖好被子，不去理会他的唠叨——反驳一句能有十句在那等着。“少天，陪我一起躺会吧。”
“我又没一宿没睡，你别打岔，我还没说完呢，”黄少天虽这么说，但还是脱了衣服钻进被里，和他面对面躺下，“还有啊，我都说了多少次了，我不在的时候别自己一个人出门，还是大晚上的……哎算了说也白说我又管不了你，省着你又嫌我烦。说吧，微草那边到底怎么了？”
喻文州看了看他：“王杰希那边发现了一具无面尸体，怀疑是有什么大妖在这附近徘徊作恶，让我过去是为了排除掉一些可能。新杰也过去了，今晚还是要去一趟。”
“靠，还去？不成，”黄少天扣住他的手，“你忘了上次疲劳过度阴气入体发生的事了？还想再瞎一次？”
喻文州啧了一声：“我这不是躺下了么，你也太小题大做了。”
黄少天凑近了些：“你的事怎么能是小事，你什么事我有当成小事过？你能不能让人省点心，我可不想再体会一次……那种感觉了。”
喻文州笑眯眯：“什么感觉，心疼的？”
“去去去，”黄少天用手掩住他的眼睛，“闭上眼睛快睡觉，你管我有什么感觉。”
喻文州的睫毛在手心里颤了颤，有些痒，黄少天想了想，又说：“晚上你就别管微草那边了，我过去看看。”
当日傍晚，徐景熙犹豫再三，还是找上了门来。
大概是这个蓝雨书屋有着什么神奇的诱惑，正在引诱他渐渐偏离平凡的日常，亦或是他的内心深处也对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有着好奇心，让他莫名愿意相信喻文州的话。
黄少天和喻文州带着他进了内室另一间屋子，那是一间10平米见方的小房间，或者称作画室更为妥当。房间四周摆放着几个人物石膏，墙上挂满了临摹的肖像，家具零散地摆着：一张沙发、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还有一个竖立着的木画板。不过与普通画室不同的是，这里同样架了一个香炉，看起来很突兀也很古怪。
徐景熙被安排在了沙发上，问道：“这是要做什么？”
黄少天说：“一会你无论身上有什么感觉，都不用在意。你也不用怕，我们可都是正经人。”
他顺手向香炉里点了一支香，不久一股柔和淡雅的香气散了出来。和之前外室燃的那支味道不同，却同样让徐景熙心中的担忧平复了许多。与此同时他感觉身子越来越轻，精神也越来越困倦，眼睛渐渐睁不开了。
喻文州在椅子上坐下，但视线并没集中在陷入沉睡的徐景熙身上，而是看着他头上十公分的位置，还微微倾身施了一礼，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
黄少天在一旁问：“出现了？什么样的？”
喻文州“嗯”了一声，直接执起炭笔开始在面前的画板上画了起来，不多时一张人物肖像栩栩如生跃然于纸面。
黄少天凑在他身边说：“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啊。对了对了，我突然想起来，你说啊，就算是阴阳相冲，也不至于让他接近老韩之后晕过去吧？”
喻文州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还是等他醒来再说吧。”
黄少天把那张肖像拆下来，放在徐景熙面前的桌子上，冲他打了个响指。徐景熙慢慢睁开眼，只感觉仿佛一觉睡到了自然醒，精神堪称最近这段时间最好的一次。然而还未等说什么，他便先看到了面前的人物肖像，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黄少天察言观色，问他：“这个人你认识？”
徐景熙颇有些惊恐地看了喻文州一眼：“这个人……你怎么知道这个人？你看到了？”他吓得脸色都白了，站起身来向自己周围看了看，又说：“他已经……已经不在了，已经去世了啊！”
“淡定淡定，别激动，先坐下再说。”黄少天向他摆了摆手，“他又不会对你怎么样，再说就算想做什么也都做不了，放心吧。和你看过的鬼片什么的都不一样，实际上鬼根本伤不了人的。”
徐景熙慢慢坐下，惊魂未定：“你，你说有……那个附在我身上，是真的？是这个人？他现在还在吗？”
喻文州点了点头：“他在你旁边。”
徐景熙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当然什么也没有看见。只是他顿时感觉一股凉意从后背开始漫延开来，如坐针毡，忍了又忍才没跳起来跑掉。
“能说说吗？关于这个人的事情。”喻文州眼神真挚，“别怕，他没有恶意的。”
徐景熙艰难地说：“我当然记得他……他叫贾陆，是上个月才走的，而且又是我当实习生以来接触过的唯一一个不肯接受治疗的患者，印象很深刻。”
他抬头看了看空无一人的那个位置，又看了看喻文州。喻文州冲他鼓励地笑了笑，这个笑容仿佛带了魔力，让他有了些勇气，能够在这种诡异的气氛里继续回忆起往事。
“他的经历很让人难过……”徐景熙想了想，“他的妻子很早就去世了，和孩子之间有很深的矛盾……他是一个人走的——家里很穷，没有钱支付昂贵的医药费。我帮过他一些忙——帮他垫了些医药费，可是最后他还是选择不治了，说活着没意思……连他的孩子也是在他去世之后才回来看他的……”
徐景熙说着说着，眼泪慢慢从眼角流了下来，可是他好像完全不知道，只是带着一种回忆往事的表情说着，直到眼泪划过脸颊从下巴滑落，他才突然意识到。“啊抱歉抱歉，我怎么又哭了……”徐景熙擦了擦眼泪，“我妈总说我太感性，简直情绪泛滥……说来也奇怪，有时候我常常会这样子，毫无预兆的，明明感觉自己并没想哭……”
黄少天挑了挑眉，看向了喻文州：“咦？这是不是……共情？”
喻文州也很惊讶：“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情况的？”
“我也不知道……好像一直就这样……”徐景熙没听出来喻文州的深意，只是挠了挠头，脸有点红。自己好歹是个大男人，他觉着说哭就哭实在有点丢脸。
“你的视力和听力怎么样？”
“嗯？”徐景熙奇怪他为什么会问这个，“视力一直挺好的，左右眼都是5.3，听力没测过……不过应该也不错……”
喻文州跟黄少天对视了一眼，像确定了什么似的，都向对方点了点头。喻文州走到徐景熙身前，替他搭了搭脉，说道：“偶尔会莫名流泪，这不是你的问题。你的情绪，是不是有时会变化地莫名其妙？”
徐景熙瞪大了眼睛：“没错！你怎么知道，尤其是上班的时候……”
喻文州转头向黄少天说：“纯阴体质，又能与灵魂共情，难怪了。”
黄少天恍然大悟：“而且五感都很敏锐，错不了。”
“……什么？”徐景熙有点懵。
黄少天出声向他解释道：“纯阴纯阳体质相冲，加上你正被附着身，身体正虚着，难怪见到老韩之后才会晕过去。至于什么是共情嘛，哎呀很简单，正常死去的鬼魂做不出表情，就算是能看到他们的那些有着阴阳眼的人，也只能看到这些鬼魂都是一脸面无表情的样子……”
徐景熙听着，不由自主看了眼喻文州。后者正若有所思目视着空无一人的地方，徐景熙连忙移回了视线。
“……而且他们在阳间又不能说话，所以根本无法给人传递太多什么信息啊，除非托梦或者能赶上头七什么的……”黄少天拍了拍他的肩膀，“但是你能够感应到他们的情感，这可就很不一般了。小子，没想到你是自己人，有没有兴趣当灵媒——”
“少天。”喻文州突然出声叫他，黄少天立刻噤了声垂了垂眸，安静了一会又面色如常，不停拍着徐景熙的肩说：“附身鬼大多都是有什么遗愿未了的，不过在你身上发生的情况嘛，很有可能是因为这个人想告诉你什么事，就像文州之前说过的那样。你想不想知道他想告诉你什么？想知道吗？想不想？”
徐景熙肩膀被拍得生疼，黄少天的语速很快，只剩下“想知道吗”几个字落在他心里不停循环，仿佛带了回声，令他像被蛊惑了似的点了点头：“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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设定纯属瞎编，请继续坚持笃信科学。
来跟我一起念：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