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黄】星途（24）
*前方有伪双花出没，可自由心证
二十四、阴煞
黄少天半梦半醒，喻文州最后的那句话一直在他脑海里环绕，他在迷糊之中提醒自己重复去想了一遍又一遍，一定要将它印刻在心里，醒的时候别忘了。
虽然有句话说“梦都是反的”，但是他才不信。
有一次王杰希说过一句“梦是窥探内心的一面镜子”，在某个客场比赛后，和微草战队一起吃饭聊天的时候——他忘记是聊起什么话题引起的了。
可能是因为想听到喻文州的告白是黄少天内心深处的愿望，于是潜意识的自我保护让它在梦里实现了。
如果说昨天他已经决定有所动作，那么这个梦就是给了他一个导火索。
黄少天感觉到有人走近，过了一会感觉自己的额头被什么微凉柔软的东西一触，紧接着凉毛巾盖了上来。
他猛然睁开了眼睛。
房间里很黑，不过还是能看到喻文州的脸就在眼前，而他似乎有些错愕黄少天会在这个时候醒来。
喻文州眨了眨眼睛，问：“吵到你了？”
“没有，是我做梦了，”黄少天说，“几点了？”
喻文州看了看手机：“3点多，继续睡吧。”
“……你不会是一直没睡吧？”
“睡了，刚才醒了一下，正好给你换换毛巾。”喻文州把体温计放在自己手里捂着，说：“要不先量量体温吧，看看温度降下来没有。”
黄少天沉默地看了一会他的动作，想起刚刚额头上一触即分的那柔软感觉，虽然可能是错觉，不过……总感觉是喻文州吻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什么情况这是，刚来了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吗。黄少天想了想，哑着嗓子问：“你干嘛总对我这么好？”
喻文州低垂着眼睑，依然温和地笑：“干嘛说废话，这不是应该的么。”
“怎么就应该了？”
喻文州瞅了他一眼，表情像是很奇怪他这么问，然后拿着捂好温度的体温计在被子里寻找他的手，说：“快点拿着，量量体温，我看你可能是烧糊涂了。”
黄少天一把抓住他的手，直勾勾地盯着他：“我做了个梦，梦到你了。”
喻文州抬头看向他：“哦？梦到我什么了？”
黄少天看着他隔着夜幕的表情，还是那种波澜不惊，但他感觉这种平静之下似乎隐藏了什么东西。
那是无数幽深的火苗，似欲望、似警告。
然后他莫名地觉得心中一悸，有点怂地编了个谎话：“……梦到我们拿冠军了，但是你在比赛席里一直没出来领奖，我就跑过去看，发现你消失不见了。然后我问大家你哪去了，大家都很奇怪地问我，问喻文州是谁，然后我就吓醒了。”
喻文州笑了，眼中的烈火退却：“我又不是叶秋，怎么会连奖杯都不要了。”
黄少天松开他的手，乖乖地摸到体温计量了体温，见温度已经降下了一些，就表示要再睡一觉。
仗要等到病好之后再打，就算是输了，也不要在这种病怏怏的时候体会那种无力的感觉。
可是这场仗他没能打成。因为一个新闻。
他们回到G市之后，黄少天的病很快好了，依然规律地参加训练，为了周末的比赛努力。
这一天正式的训练课已经结束，他一边点开荣耀的新闻随便看看，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瞥着喻文州，琢磨着自己要怎么出手合适。
这时，头条的一个标题大喇喇地刺入他的双眼——<双花组合涉同性恋绯闻，孙哲平殴打记者>。
“我次……”他刚想叫出口，又不想惹人注意，连忙闭了嘴点开新闻看了起来。
新闻里贴着几张照片，应该是偷拍的，昏暗、有些不清晰，不过还是能认出是孙哲平和张佳乐两个人。
其实他们也并没有什么夸张的动作，两人并肩坐在不知道什么地方的台阶上。第一张照片，张佳乐双手捏着孙哲平的左手。第二张，张佳乐把头埋在孙哲平的肩膀上。第三张，孙哲平搂过张佳乐的肩膀。
靠，这也算同性恋绯闻？对关系很好的朋友来说，这样的动作怎么了？黄少天愤愤不已，一目十行地浏览起了文字内容。什么态度亲昵，举止出格，哪有？什么在发现被偷拍后，张佳乐狂爆粗口，孙哲平动手打人，靠，被侵犯了隐私谁会不发火？他俩坐的那个位置，其实并不显眼，连个灯都没有，只能说这个新闻绝对是有心之人蓄谋已久的产物。
黄少天怒了，可能是因为孙哲平和张佳乐是值得尊敬的对手和前辈，可能是因为当电竞选手成为明星后的那种同病相怜的不自由感，可能是因为……妈的，就算是同性恋，又特么怎么了？碍着你了？就算是脏了你们的眼睛，他们躲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明明是你们处心积虑把他们揪出来放到公众的视野下的好不好！论可恶，论内心的肮脏，谁又能和你们比？
黄少天飞快地登录了QQ，翻了翻职业选手的群，还没有人问。新闻是下午发布的，那个时间所有战队应该都在训练，也可能是知道了之后大家都默契地保持了沉默。
他从群里右侧的名单中找出张佳乐，戳了私聊留言，瞬间就是打了一大段话发过去。大意是说无论真相到底如何自己都绝对支持他们，让他们别冲动，公关的事情有俱乐部搞定，别因为这种事影响了比赛的状态。
过了一会待他的怒火消退了一些后，一种无力和难过的情绪爬满了他的心上，是啊，他怎么忘了，这种事情，本就不应该拿出来说的。
他突然不想告诉喻文州他喜欢他了，即使喻文州给了回应，可两个人的以后呢？
人前做戏，背后偷情，就连最平常的约会也要担心被人发现。时间短了可能觉得没什么，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呢。或者，万一连年复一年的机会都没有呢，万一两个人不合适，在一起之后才发现彼此的南辕北辙呢。好聚好散，还算好的，但自己能做到吗。曾经的恋人每日相见，却是咫尺天涯，情绪会不会影响状态，会不会干扰到比赛呢……
纠结就像化学式的可逆反应，一点干扰就会快速走向一个或另一个极端。他越想越复杂，越来越觉得生病那天没有试探出口真的特别明智。喜欢就会放肆，但爱就是克制，黄少天不知道自己这点感情有没有达到爱的程度，但这个时候甚至连克制都不需要了，蔓延的难过盖过了一切风头，让他什么也说不出，做不了。
少年人因经历成熟得飞快，心理年龄在时光轮转中不停地被拉长。但他并不知道，自己的隐忍不发的情感只是偃旗息鼓，只是隐蔽了行踪，只是因为没有威胁，所以还算耐得住寂寞。
张佳乐在深夜给黄少天回了个“谢谢”，只有两个字，却像是凝聚了很大勇气。其他的职业选手应该都知道了这个事情，有在群里试探性地询问的，也有在微博上论坛上为二人正名做出辟谣的，张佳乐和孙哲平都没有回应。不过张佳乐可能是因为愤怒到极致的物极必反，而孙哲平可能是压根就不在乎。
喻文州知道了这件事后，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黄少天也没有去询问他的立场，知道了和不知道，又有什么区分呢。
反倒是喻文州对他做出了一些自己的分析，听说之前孙哲平干脆利落连嘲带讽地拒绝了一个大牌赞助商对他们比赛风格的要求，而这个赞助商和那家报道绯闻的报社又有着千丝万缕的连带关系，于是这个新闻的初衷差不多是因为报复。大概是狂傲的孙队让刚愎自用的企业家下不来台，于是他们想出了个这么下三滥的手段。
不过效果却很好，不可避免地，百花的粉丝还是减少了，张佳乐比赛时的失误增加了。黄少天深有兔死狐悲之感，却没有立场再做出劝慰。
喻文州知道黄少天有着同情之意，整个职业圈最近都不甚安定，他自己心中也很不爽。但他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劝着黄少天，人性的阴暗面中这只是冰山一角，若想不让他们伤害到自己，唯有变得强大无所畏惧，以不变应着万变。
日子逐渐变得平淡无趣，当然，黄少天对荣耀和胜利是执着的，他将全部的精力都投身在磨练技术上，让自己忙到没有空闲去想别的事情。
一日又复一日。
喻文州的生日过了，那天是北方的小年，战队一起借此机会出去聚了一餐，不过回来之后喻文州仍然在夜里看着录像、作着分析，和平常并没有什么不同。
情人节也过了，那天是联赛第二十二轮的比赛，大胜之后战队一起窝在旅馆的一间房里，夜谈鬼话，抚慰七口单身狗的内心。
春节也过了，那一周没有比赛，黄少天飞回家过了第一个身为职业选手的新年。
元宵节、植树节、愚人节、劳动节……黄少天和喻文州一起，每天训练、吃饭、复盘、分析、互道晚安、比赛、胜利或是失败……他们都在一起，还和以前一样形影不离，还和以前一样，会互相调笑、插科打诨、互谈人生、聊聊理想。喻文州待他还是温和放松亲近又熟稔，丝毫没有因为曾经外界的沸沸扬扬而保持距离。
有时候黄少天会想，假设他和喻文州真的在一起了，和现在的日子好像也没什么区别，只是会多了更多的身体接触，会安慰了寂寞难耐的心。
于是他便演戏演得愈加得心应手了，除了经常一个人躺在床上面对黑夜时感受到的，那种突如其来的难过滋味，那叫作：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