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黄】无恙（22·下）
被自己虐得心疼
“少天？还不想吃饭么？”姐姐敲开他的房门，“你都在屋里闷了一下午了，也不饿的？我好歹也露了一手做了好几个菜，老妈老哥都不在家，连你也不给我捧捧场。”
“……姐，我没胃口，想事呢……几点了？”
“7点半，”想事呵，说得还挺有深度。姐姐端详着他的表情：“想男朋友呢？”
说是想，倒不如说是大脑一片空白地呆坐着，外界的时间照常流过，而自己的却像坏掉的时钟，秒针在一个时刻反复。
“我知道家里最近发生了太多事，你突然之间接收了这么多不好的消息，有负面情绪很正常。别一个人瞎寻思，有时候转移下注意力会更好哦？”
可是我现在做什么都没劲诶，老姐你能不能别管我了。
“别不说话啊，呐。专家研究表明，不开心的时候呢，可以通过一些方法来缓解，比如吃好吃的啦，逛街啦，找人倾诉啦，运动啦……少天选一样吧？姐姐都会陪你的。”
吃饭……都说了没胃口。逛街……我又不喜欢，我看是你自己想逛吧。好累……我现在既不想说话，也不想动……
“哎，不说话的少天比话唠的少天更难办诶……对了，”姐姐拉着他的手把他从床上拽起来，“来来来，运动一下你就会有胃口了……我们来打局台球，家里的台子谁都不用，白瞎了装修的时候费这么多工夫。少天你很擅长的吧？教教姐姐怎么样？”
干嘛用哄小孩的语气……黄少天笑了：“姐啊，你很适合去当幼儿园老师你造吗。”
不过被她这么一打岔，环绕着的沉闷气氛倒也被搅乱了些。
台球他确实擅长，以前喻文州不忙的时候他们常去台球厅消磨时间。张新杰和肖时钦技术也都不错，有时候会一起耍耍，友谊pk一下。
后来喻文州忙学业、忙学生会、忙实验室……自己便花了更多时间在游戏上，刷本、直播、写攻略……他本以为自己会一直沉浸于自己所爱，未曾想过结束的那天。可当灵魂突然从那个荣耀的世界跳脱出来，抬头仰望这片真实的天空，却只会感受到空虚又渺小。
“之前你说那谁去面试，什么时候回来？是回北京还是直接回这边？”姐姐一边打球一边不停偷瞄黄少天的表情，试图把打岔精神发挥得不遗余力。
“回这，今天到。”
“哦？已经回来了？”
“没，晚上9点多。”
是啊，他就要回来了，黄少天却丝毫不想让他知道自己身边发生的事情。喻文州一直把自己照顾得太好，自己习惯了依赖，膨胀了骄傲本性。如今从天堂狠狠摔下地狱，感觉自己对他无论说什么，都像是在摇尾乞怜博同情。
自尊心作祟，让他思考的角度走到了一个极端，变得悲观又怪诞。绝对不能说实话，他想。难道还要依存在文州的温柔下吗，总有一天，他会用尽耐心，倘若他们之间变得不再单纯和美好，还不如就终结在最美丽的模样。
姐姐看了看表，冲他说：“去机场接他吧，现在就走。你自己一个人胡思乱想反而不好，姐姐是过来人，很多时候见到面了，所有困难就迎刃而解了，快去。”
“不，不去。”姐你这个过来人，可是没有得到什么happy ending，黄少天腹诽了一句，严肃拒绝。
“不行，现在就去！”姐姐直接把他推向家门口开了门，“我开车送你，你把家里的事情好好和他解释一下争取理解，实在不行，让姐来会会你的小男友，保证——”
话未说完，姐姐瞬间噤了声。黄少天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自己的妈妈站在门口，手握钥匙，面色苍白。黄少天的心脏瞬间收紧，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妈妈看过来的眼神。
姐姐最先反应过来：“妈你怎么回来了？不是在医院陪护吗？”
“回来给你爸拿换洗衣服。”妈妈的表情看不出波澜，她安静地进了家门，把门关好，这才看向黄少天：“什么小男友？”
果然是听见了……黄少天攥紧了拳头，脑筋飞快地转动起来，想着这局面下该如何解释，要不要干脆直接出柜，可是喻文州……
姐姐上前一步挡住他，笑道：“哎呀，我在和少天开玩笑呢。说的他一个同学，和他关系好，所以有时候这么开开玩笑——”
“——开什么玩笑！这种话是能随便开玩笑的吗？！”妈妈脸色铁青，“净能给我添乱！”
黄少天垂着眼眸，低声说了句“对不起”。姐姐听到后皱了皱眉，终究还是没有作声。
看到小儿子如此乖巧的道歉，妈妈倒也消了气，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问：“你们这是要出去？”
“不出去呀。”黄少天笑了笑，目送着妈妈离开。直到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才发现攥紧拳头的手心，已经被指甲印出了血痕。
喻文州抵达广州后，照例发微信报了平安。黄少天尽力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隔着层层网络，隐瞒情绪并不是件太困难的事。
「哪有他听说的那么夸张，面试结果不会这么快出的，不过人家确实暗示了一下。」喻文州听说了肖时钦八卦的内容，如此回道。
黄少天躺在床上，无边无际的压抑感觉袭来，喻文州的保底offer成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意味着他再也不可能有逃避的余地。
许是这种压抑过甚，数年都不曾生病的他一夜之间病得一塌糊涂，体温直接上了40℃，急得姐姐差点叫了急诊把他也送到医院住院去。
“不过是发烧而已，你别大惊小怪，我吃点药就没事了，大不了去医院挂个水。”黄少天有气无力说，这身体却像陷入了流沙，马上要嵌进床里似的，压根起不来身去什么医院。不过，他倒还记得要给喻文州发条微信，怕他因为自己总不回话而担心。看到人回了话要自己好好休息，这才安心地陷入沉睡。
这一病，就病了半个月才渐好。
寒假过去，到了大学最后一学期的开学时间。喻文州在此期间如愿以偿收到了UCSF的offer，无比轻松地等在广州，等黄少天病好些了，两人才一起回了学校。
“瘦了好多。”喻文州心疼地捏捏他的脸，“这学期有空了，多给你补补。”
黄少天神色恹恹，这一场病生得反倒太是时候，过渡了时间，让自己能够慢慢接受，总好过清醒着痛苦。
“文州，我有话和你说。”他正色道，“我去不了美国了。”
一场必输的结局，总该有终止的时候。得到一个人的方式，就是永远失去他。
他没有忽略掉喻文州瞬间失神的模样，令他不忍直视，但脸上却摆出了笑容：“对不起啊文州，我真的去不了了。”
“……”还笑得出来？喻文州看着他不正经的样子只觉得陌生，“父母不同意？”
“算是吧，”黄少天耸耸肩，“干嘛这么严肃。你不是说过吗，就算是异地也没关系，不会对我们的感情有影响的。”
“……”喻文州抿了抿嘴，黄少天知道这动作表示他在生气。在气我的不在意吧，我知道，因为我是故意的。
“……少天，你以为我这么努力地争取offer，都是为了谁？”
“哦？是为了我吗？”黄少天仰起头，眯了眯眼，“不是吧，你可是从大一开始就有出国的打算，我记性可是很好的，如今你做的，不都是自己想做的事吗？我有一点半点强迫过你吗？”
“是没有，可是我们一起做过的那些设想呢？都只是你心血来潮说说吗？”喻文州一口气堵在喉咙口不上不下，却放缓了语气，他不想吵架。
“不是，我那时候是真的觉得可行性很高。可是我想错了，现在行不通了，真的没办法！”
“如果没有可能，你为何一开始又给我那么大的希望，如今只会……”失望更多，喻文州揉了揉眉心，他需要保持冷静。
“你跟爸妈出柜了？”这是他认为可能性最大的原因，毕竟少天曾经那样笃定父母不会限制他的选择。
黄少天抬起头，下意识想反驳，就算他想惹喻文州不快，也不想挑这一种，父母的支持是他一直以来的愿望……可当想起那天妈妈的疾言厉色，“没有”二字却无法这么容易地说出口。
喻文州以为他是默认，又气又急：“我说过什么，我们的事，要从长计议步步为营。就算父母宠溺，可也总会有底线，只能慢慢渗透，不能过于着急。”
黄少天低头“嗯”了一声，“是我不好。文州啊……我们还是分手吧。”
一道霹雳落下，喻文州面色发白：“少天，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这真的是你希望的？”
再没有其他原因了吗？他问不出口。
异地苦恋、父母的不理解……若是这事放在两年前，他不信黄少天会狠心一刀两断。是因为相处久了之后，知道自己作为恋人也不过尔尔……还是自己的哪个举动让他死了心？确实自己一直忙着实现自己的目标，对他可能有些冷落……或者根本没有什么契机，只是感情终究敌不过时间……
是他已经不爱了吗？一向直接的喻文州，这时却不敢去追问黄少天的回答。
黄少天抬起头，用尽了全身力气看着喻文州的眼睛：“文州，这样对彼此都好，别难过。你已经知道现实这个样子，再继续下去是行不通的吧，所以才会生气着急，难道不是吗。我很抱歉耽误了你这么久，却不能再陪你走下去了。不过以你的条件，以后也不愁找不到比我更优秀的人。说来奇怪，我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说出这样的话。但说出来了之后才发现，其实也并没有那么难。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分手并没有多么难以承受，现实总是有很多阻隔，最终能在一起，可能只是因为遇对了时间和地点。你别难受，我们还会是好朋友，还会和从前一样，只是退一步而已，退一步海阔天空嘛。爱情最终的走向是亲情，友情不是一样也可以演变成那样么。你我曾经是最亲密最互相了解的人，你该懂我的意思……”
喻文州的眼圈已经泛红，黄少天再也无法直视。不过说到这里也足够了吧，他笑了笑，拍了拍喻文州的胳膊：“文州，再见了。”
他推开宿舍的门离开，留下喻文州一个人站在原地，手足冰凉，宛如雕像。
而他则正仓皇逃离现场, 这样就不会看到自己真实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