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黄】无恙（14）
*tip：两条时间线，双数章节过去时，单数现在时。
黄少天从未如此嫌弃过假期漫长，他明白就算叫了喻文州，这人也只会找各种理由不出来、不见自己。漫无天日的想念使他变得神色郁郁，由于思念得太过专注，并没有掩饰精妙，终于被同样放假在家的姐姐看了穿——自家弟弟这是得了相思病了。
姐姐自然是十分关心和了解他的，同时直觉极度可怕，问了几次见他死活不说，便察觉到了什么。只是试探性地问了一句“难道是个男孩子”，看到黄少天瞬间变得难过又纠结的表情，便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蒙对了。
“没事没事，天天，姐姐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啊。”她看着黄少天被戳穿几欲崩溃的表情，连忙宽慰，“来，跟姐说说，是个什么样的男生啊？”
黄少天正在绝望边缘徘徊挣扎，突然眼前来了根最后的救命稻草，于是便像发泄似的把喻文州的一切都倾诉出来。他有多么优秀，在自己心中有多么重要，从朋友到近乎决裂，希望愈加渺茫⋯⋯黄少天语无伦次，却把心里那份疯狂的念想淋漓尽致地表达出来了。姐姐听着听着差点落泪，心道如此真的太辛苦了。
黄少天见她欲言又止，连忙说：“姐你别说话，你只需要听就行了，还有千万千万别和爸妈还有老哥说，我可不想再多什么别的阻碍了。我只是想最后努力一下，如果真的追不到、真的……没可能了，我就⋯⋯就会放弃了。”
姐姐看着他艰难地把“没可能”说出口，眼泪彻底决堤，搂着他说：“不说不说，这是咱们俩的小秘密哈，姐支持你。天天这么聪明，还担心追不到人吗，对不对。”
“你哭什么啊我都没哭，”黄少天反倒笑了，“说出来心里感觉好多了。其实现在想想，我之前那样做可能是挺招人烦的。”
是的，不需要什么支持，只不过多了个倾听者，知道在那条绝路上有个人陪伴着，心里便会好受很多。
喻文州的假期也过得不算舒服，在家无所事事时常常无意识地按开手机，像在等待什么。可等到真的看到了黄少天发来的消息，才像触电似的连忙把手机扔到一边，进而意识到自己竟然等的是黄少天的消息，自己这可能是要完的节奏。
刚开始时，他以为心里那种难受大概是因为自己习惯的处事理念。他凡事与人相交，自动地便会将心比心地将自己代入对方的处境，然后便能很快理解对方的想法与感受。而正因为懂得黄少天的辛苦，他每一次拒绝与冷淡便会渐渐变得艰难。他还是不擅长冷处理，更习惯于把话说开，然而感情并非数理公式，那些显而易见的理论和假设都像纸上谈兵，拿这些阻隔一颗真心，不止空泛，他也真的做不到、舍不得。于是渐渐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因为同情，还是被感动，抑或真的动了心，诞生了爱的感觉。
不过，喻文州毕竟是喻文州。不多时的困惑与茫然过后，他还是冷静了下来，冷血地把自己当作实验台上的样本，剖开心脏的最深处，条分缕析地区别着那种难受感觉的源头。
剖析自己无疑是残忍和有难度的，可是他觉得只有通过这样问叩自我的方式，才能更加了解自己内心的想法，同时，也算是在认真对待黄少天的感情。
大二学期到来，两人再次见面，都有种好久不见的感觉。黄少天改变了方式，不再搞什么恶作剧似的小动作骚扰，只是找了个机会，把自己的想法一五一十坦诚相告：“我还是想再坚持一下，不过不会再咄咄逼人惹你烦了，你可以和我继续做朋友吗，我保证不会让你困扰的。喜欢你是我一个人的事，和你没什么关系，你是自由的，好吗。”
这一席话差点让喻文州一个冲动便要拥人入怀，随后他发现假期一个人思来想去完全没什么效果，同情或是感动，似乎和动心并不冲突。听罢黄少天的寥寥几句话，心中的那个答案便几乎浮出水面，近乎万劫不复。
完了，我放不下他，他想。
不过，就算是真的放不下舍不得，他还是会考虑自己是不是冲动了，还是会分析两人相性是否适合，会顾虑以后可能面临的困难。他在这方面本就慢热，还有初次失败的感情经历同样给过他教训，若是两人感情深浅有别，这种错位最容易横生莫名的枝节。
黄少天见喻文州主动抛出了橄榄枝，可以正常地说话交谈插科打诨，虽然知道再回不到当初的亲近，却也大大松了口气，就像干渴的鱼在濒死之时找到了水洼，又有了生的希望。
李轩看到他们两个人似乎重归于好，私下里和喻文州八卦道：“你俩总算不闹别扭了，到底是哪个妹子啊，能被你俩同时看上，不会是苏沐橙吧，问黄少他也不说。”
喻文州哭笑不得，不用问就知道，肯定是黄少天在两人关系冷淡期的时候这么跟其他人瞎编解释的，于是只好顺着说：“不是⋯⋯其实没什么事，他误会了而已。”
“那就好那就好啊，你都不知道吧，黄少对这妹子可是真上心啊，肯定是动真感情了。上学期那货三天两头就找我出去喝酒，每次都把我喝了个半死才算完，我的妈呀可愁人了。可是到底是哪个厉害的女人，竟然能降服这个祸害……”
喻文州听着心里是十足的难受滋味，上学期黄少天有时会很晚才带着浓烈的酒气回屋休息，然后第二天便是一整日的一睡不醒。如此反复几次喻文州才懂得，黄少天对他的感情是真的很认真。因为认真付出全心投入，才会求而不得格外痛苦，依仗酒精，只是唯求速醉，为求麻醉。
只有醉了，才能不再想念，才能求得安眠，才能在那份幻觉中石沉大海、找到皈依。然而借酒消愁必定愁上加愁，饮鸩止渴，只是一个恶性循环。喻文州想，真是作孽，少天啊少天，我何德何能，值得你如此情深。
以前是一份情深两厢折磨，如今是十分心疼一丝快活，喻文州终于发现，自己大概是真的栽在黄少天手里了。
大二学期学生会招新后，第一个活动便是学习部主办转专业讲座，其他部门人员都帮着忙上忙下，文艺部的副部长苏沐橙更是被借去当主持人。
这位平时便是女神级的人物，在稍作装扮后更是光彩照人，在后台准备时便引得诸位女生反复打量、男生不停偷瞄。但并不是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她的身上，黄少天直勾勾地盯着在旁边帮她对主持词的喻文州身上，心里一阵酸楚。
他的视线太过炙热，喻文州又怎会感觉不到，只是碍于苏沐橙待会便要上台，他只是转了转眼珠讳莫如深地看了他一眼，便继续转回头和善地看向了苏沐橙。
黄少天看着他游移开的目光，不知是触动了心里哪个弱点，那点酸楚突然演变成了莫大的恐慌。以前那么多次危机——被冷淡的回避也好，被好言拒绝也好——他都没有过这种感觉，可是却在这个与喻文州关系回暖、近乎其乐融融的场景下，他的心弦蓦地绷紧，快要不能呼吸。
一个他从未仔细想过的念头从他心底冒了出来——喻文州是会被人抢走的。
虽然他明明知道喻文州和苏沐橙并没有什么，喻文州只是在帮忙而已。可是当这个念头突生之后，他全身上下的力气仿佛顿时消失，周围人们说话的声音变得模糊，他站在这里，仿佛站在空无一人的荒原，四周猎猎生风，冷入骨髓。
喻文州眼角的余光看到黄少天突然跑出后台，不自觉地走了神，等到讲座开始工作人员们各就各位，听到苏沐橙出场引起的惊呼与掌声，他才敏感地想到：少天他不会是不高兴了吧。
想到这么一种可能之后，他的身体先于大脑先做了行动。他四处扫视着寻找黄少天的身影，追了出去。
不过不需要怎样寻找，他便在报告厅外面的台阶上发现了黄少天。黄少天听到脚步声回头看了看，然后盯着喻文州慢吞吞地走到了自己面前。
“你来干嘛？出来放风啊？不好好看苏妹子你出来干嘛？”黄少天低垂着眼眸沉浸在消极的幻想中，开始自暴自弃地发泄委屈，“你是不是在想我为什么没有跑远？我是怕万一有那么一丝丝一点点的可能你想找我了，我跑远的话你找不到了可怎么办呢。都这样了我还在这做梦也是够了，苏妹子是个好姑娘，你们俩站一起可真搭……呵呵，你以为我会这么说吗？你俩一点也不搭！喻文州，你特么到底有什么好的，能让我这么难受啊。你到底有什么好的，啊？你为什么要过来找我，你不追过来的话，我可能就会放弃了……”
喻文州看着他发红的眼圈，听着他继续说着：“……你以为我会这么说吗，我才不会放弃……我到底会不会放弃，我也不知道……”
喻文州心里全部的柔软刹那间彻底满溢出来，他蹲下身平视着黄少天的脸：“少天，我们试试吧。”
“……你还是当我什么都没说你也什么都没听……见……等会，你说什么？！”黄少天停住了念叨，瞪大眼睛，“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说啊，”喻文州摸摸他的脸，“我们在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