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黄】星途（16）
十六、解神
如何是好？其实习惯就好。
“谢谢，少天，我很喜欢。”喻文州抬起头，看了看黄少天眉飞色舞的笑脸。
之前的两个月时间，喻文州把自己关了禁闭，价值千金的大脑分出来很多精力用作胡思乱想。可是再次见到黄少天的笑脸时，他本来还担心自己控制不住面部表情，没想到所有的负面情绪却奇迹般地全都消失了。
现在想来，圣诞节那天之所以会因他一句话就溃不成军，大概是因为感情积累到快要溢出的地步了吧。喻文州突然觉着自己太矫情了。
这两个月把他十八年的悲春伤秋都用完了，再回首看回去反倒犹如隔世，那个纠结来去寤寐思服的人到底是谁。
简直太不像自己。
压抑会适得其反，封印也形同虚设。其实接受了事实，默默守护不就得了，多大点事。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却又不是。他的感情变得更加浓郁，却更加内敛。他看着手上的那串小叶紫檀，菩提串珠衬在喻文州白皙的小臂上，在灯光下格外富有光泽。
他看着看着，想起了仓央嘉措的一句话：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怎么会没有双全之法呢，喻文州想，只要不再压抑、不忘记，于情就没有负他；而只要不让他知道、不去争取回应，于理就可以不负良心。
没错，不负如来不负卿。
黄少天正在对他说着这些时间他错过的事，有些其实他已经发短信说过的，可能是看喻文州没有回复，就又说了一次。新的一年来了，游戏中已不需要训练营的帮忙，训练营每天的生活又变回之前规律有序的状态，相比于之前在游戏中争抢boss的时候，其实挺枯燥乏味的，难得有些笑料，就都交待给喻文州听了。
喻文州笑着听他说完，对他说：“我过几天去学车，拿个本去。等正式上场之后，保守估计五年、甚至更久，应该都没有什么时间学，公事可以用俱乐部的车，私用的话还是自己会开方便一点。”
黄少天愣了一下，说：“好啊好啊，你想的真远，不过确实挺有道理。我有时候会想啊，你是真的只比我大半年吗，总觉得比我大两三岁似的，那么成熟。哎要不咱俩一起去？可是好麻烦啊……算了不学了，以后想去哪就蹭你的车就好啦，你可要给我当司机啊。”他看喻文州笑着点点头，继续问他：“那你想好买什么车了吗？”
喻文州说：“没太想好，不过打算买个大点的SUV，说不定战队私底下活动的时候可以用呢，能多装点人总是好的吧。”
黄少天顿了顿，他刚刚理所当然地想着喻文州有了车之后就可以带他玩了，却忘了又不只是带他一个人。
什么时候养成的这种惯性思维呢……黄少天检讨了一下自己，但心里有点堵。
“说不定我们以后会出名呢，呸呸，什么说不定，是一定会出名的，到时候冠军在手，粉丝都有，出门还得像艺人似的伪装起来，到时候出门没车还真是不行，想想还挺带感的呢。”
喻文州乐了：“你想多了，电竞选手就算有名，又不会在大街上就被人认出来。只要避开网吧之类的地方就行了。”
黄少天摇头晃脑：“这你可错了，你看现在荣耀这么火，玩家这么多，之前你不也说了吗，神之领域出现了那么多公会的强力角色，联盟一定会更加壮大的。我看说不定就在下个赛季，和咱俩一样，都在下个赛季出道，而且说不定年龄限制也能改呢，新人就更多了。”
喻文州想了想说：“少天，其实有个事我一直想说来着。”
黄少天心猛地多跳了几下：“哈？有事说事，干嘛整的像你要告白似的。哎对了，今天还是情人节呢？哎那我送你这礼物还更有意义了啊？你下个月14号得还礼啊，我可是很期待的。”他笑嘻嘻地开着玩笑，他知道他这样说了之后喻文州反倒不会怀疑这礼物有第二种含义。
喻文州知道他满嘴跑火车的习性，一边无奈摇头一边乐：“别打岔，我是想给你打个预防针，下个赛季刚出道，由于我手速的缺陷太严重，可能会很容易就被那些大神们抓住。而新人多的话，需要研究的东西就会更多了，刚开始总会想不全面，战队的成绩可能不会太好，你到时候可能会怪我。”
“哎哟哎哟，你这是装可怜博我同情啊，你放心，我一定会怪你的。你要是还没忘之前是怎么对付我的，就赶紧多练练把你的黑心肠都用在敌人身上。话说咱俩好久都没PK了，要不要来一把？不过我可是越来越厉害了，等下你可能得哭。”
“……来！”
……
黄少天最后确实取得了胜利，不过当然，喻文州不可能哭，他知道这是必然的，迟早有一天黄少天一定会站在神坛上俯视众生，而自己作为后盾将助他扫清一切障碍。
有了目标之后，往往人就变得忙碌起来，转眼就过了几个月，入夏。
这几个月里，他们俩都过得很充实，喻文州拿到了驾照，在训练之余还和黄少天一起经常在战队那边取经和磨合，状态也已经向正式比赛过渡。
黄少天有时候看着他认真的样子自己会分神，心底像有只小动物在挠，痒痒的，随着日子久了这种感觉在逐渐加深，愈演愈烈。
此时职业联赛第三赛季已到了尾声，最后进入总决赛的是嘉世和百花，大家纷纷猜测刚柔并济的双花组合能否狙掉叶秋的二连冠。
方世镜已经在俱乐部打点起了交接工作，而喻文州被告知他在下赛季将要担任队长一职。
“方队，你真的要退役吗？”喻文州对出任队长一事倒没有意外，但他有些不舍，方世镜对他很好，像是为了弥补魏琛在时对自己的冷遇似的，关注得甚至比黄少天还要略多一些，他是个好老师，让喻文州得到了很多经验。
“是啊，我已经老了。蓝雨的未来，是在你们身上啊。放心，你没问题的，你们都没问题的。”方世镜有些唏嘘，此时真像一个长者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会努力的。”
训练营那边此时也是沸沸扬扬，战队里弹药专家选手由于家庭原因也不得不退役了，但后备营里却没有合适的学员，从成绩上看，很有可能刚经历过四轮选拔留下来的郑轩要被赶鸭子上架。
“什么？不是吧！我去压力超大啊……”郑轩哀嚎着，“黄少你和文州都待了三年才上场，我这才一年，我还没做好准备啊！”
“得了吧就你这熊样，准备什么时候能做好？我都不知道你报名训练营是来干啥的，你看看哪个像你这么没干劲的？你这就是天上掉下来个馅饼知道不！逮谁遇上都觉着是件好事，怎么就你小子不知数啊，哎你真是气死我了！你以为我和文州乐意等三年啊？还不是因为年龄原因不让上场么！我听说别人家战队都是训练营待一两年的就上场了，咱们这跟幼儿园直通大学似的，见着朵野花就从小培养。你知足吧这是看得上你，你给我打起精神来点啊，下赛季咱们可是奔着冠军去的！”
郑轩被他的豪言壮志吓得一哆嗦，然后整个人都蔫在椅子上。
梁俊这时候过来，对黄少天说：“少天，我可能也得走了。”
黄少天被他的话惊了：“你走？上哪？”
梁俊沉默了一会，说：“我妈不让我打游戏了。”
黄少天顿时就急了：“哈？我听方队说，老杨（气功师选手）本来也打算退役了，可是他看队伍一下换血太多不太好，总得有几个有经验的人在，而且他的手速也还能再打打，这才留下来的。照这样看，再等一个赛季，你肯定就能上场了啊。这时候你说走，之前花的精力都白费了吗！”
梁俊无奈摇头：“我妈说我都浪费两年时间了，就是不答应。我还跟她发誓，说再等一年肯定行，其实我也不知道行不行，但我都这么跟她说了，她还死活不答应，真的没希望了，我这事已经劝了挺长时间，真的，没希望了。”
黄少天皱着眉看着梁俊的脸色，过了半天骂了一句：“艹。”
聚散离合，虽不是第一次了，只不过每经历一次，都会让黄少天的血冷上一分。他是何其幸运，有开明的家庭，有犀利的伯乐，有过人的才能，还能遇上一个那么好的队友。
梁俊看他不爽，笑了起来：“没事，这么长时间我也已经看开了。你们俩，还有文州，一旦富贵了，可别忘了我啊。”
黄少天向他肩膀捶了一拳：“废话。你小子也别忘了我们。”
他们一起看了第三赛季的最后一场比赛，叶秋似乎已将百花式打法彻底识破，最终在吴雪峰的帮助下完成了嘉世的三连冠。看着电视机里给张佳乐不甘神情的特写镜头，黄少天想，可能每个人多少都会有遗憾吧，那个神一般的一叶之秋的操作者，像谜一样努力地将自己藏起来的叶秋，也许也有他不为人知的脆弱。
这个世界，强者生存，弱者淘汰，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他转头看了看喻文州，喻文州也看向他，对他点了点头，眼神中是始终如一的坚定。
黄少天冲他伸了伸拳头，露出了个骄傲的笑容。只有冠军，才配得上喻文州一直以来的努力。无论从何种意义来说，他都想和他一起登上最高的领奖台，得到冠军的殊荣。
喻文州的拳头与他的相抵，带着这个人的温度，直达黄少天心底柔软的角落。是的，他已经无法被人取代了，黄少天想，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该有多好。不用纠结是什么情感，只要能一直在他身边就行。